E07 不速之客
古老的木门左右打开，顾维钧出现的一瞬间，所有的部长、将军都一下子沉默了，并不是因为他一丝不苟的穿着礼服，也不是因为眼睛布满血丝，众人都等着他能一语道破天机。
丘吉尔坐在陈年老木头椅子上，连续熬夜让他脸上横肉缩了一圈，于是对雪茄的需求更多了，他眯起眼睛审视着顾维钧阔步走来，想从他脸上找到应有的答案。
吐出口浓浓的烟雾，丘吉尔用富有伦敦味的官僚式英剧那么居高临下的问：“顾先生，我希望您是来告诉我们答案并且道歉的。战争时期中国有军事信息保密需要我们都可以理解，但为了以后两国继续良好合作，请一次性告诉我们中国隐藏了多少军舰，多少飞机，别告诉我香格里拉还有三个装甲师。”
顾维钧虽一脸倦容，可头发依然梳的整齐，他抬起下巴目光与丘吉尔相对，不卑不亢的说：“首相先生，我抗议，这是对我国的不信任。我们更不需要道歉，因为我们自从抗战开始就一直坦诚相处。我更想从皇家海军这里获得那支舰队的更多信息以便确认，如果是其他人冒充呢。”
丘吉尔示意秘书把一份电报转给顾维钧：“冒充？你见过用58,700总吨位的舰队去冒充他国舰队的吗？何况中国海军那样弱小，早就成了内河海军。他们宣称是南方舰队第26分舰队，经过我们的远东舰队确认，他们的确是中国人。”
顾维钧被他的话呛的脸色潮红，内河海军一次令他倍感羞辱，却无奈残酷的事实只得再次抗议：“我们的海军虽然丧失了主力舰，但他们为民族流血牺牲抗争到底，都是英雄。请尊重他们的战果和荣誉，先生！”
翻翻电报，脚下竟有些站立不稳，那支舰队吨位竟如此庞大，作为老牌海军帝国的英国也没有高达2.3万吨的综合补给舰，简直难以置信，再看落款为菲利普斯中将亲笔签名的注释，他才相信以英国皇家海军的严谨和实力断不会有误。
所有人都等着他的回答，他只觉心跳陡然加速，呼吸沉重，血涌向太阳穴和双耳，顾维钧喉结上下滑动几下，被人注视许久的双唇吐出清晰的一句话，掷地有声：“如果这支舰队官兵宣称自己是中国人，并且得到皇家海军确认，那么我就认可他们是中国海军的舰队。至于来历，我会发电给委员长阁下，请他派人尽快派人调查。在这之前，我也会给他们发电，请贵方海军代为转交。既然他们需要去马来亚补给，还请首相先生允许，并给予相应盟友待遇。”
丘吉尔脸色缓和下来：“既然顾先生认可他们，那么在菲尔普斯将军确认安全的情况下可以靠泊马来亚。也请海军方面代为转达顾先生的电报。据菲尔普斯将军称，他们是一支优秀和专业的海军舰队，祝贺你们。”
顾维钧道谢后，现场写下垂询电报让英国海军部的人转发，然后带着新增加的疑惑返回大使馆，到了办公室立刻往重庆发了一封绝密电报。
即使民国政府节节败退，在伦敦没人会小看顾维钧。早在1919年巴黎和会上，就力战列强争取中国的合法权益，即使当时奋战至孤身一人也没有停止在外交领域的战斗，掷地有声的外交辞令让巴黎和会三巨头——美国**威尔逊、英国首相劳合乔治、法国**克里孟梭一起上前同他握手，交口称赞不已。最后导致著名的五四运动爆发，在国内和外交部门持续的抗争下，中国同日本于华盛顿会议上签约，有条件的争回山东主权。
经过顾维钧冒着风险顶住压力表示对第26分舰队的认可后，远东舰队降低了警戒等级，然后适当拉近了彼此距离。
武城舰的海图显示着距离马来西亚还有180多海里距离，通过六分仪的测量也确认惯性导航无误。
被允许访问马来西亚，目前还是叫马来亚，第26分舰队指挥层众人心底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海面上风平浪静，战舰犀利的舰艏劈开温暖的海水。指挥层再一次召开了网络视频会议，来制订官兵的保密规范，解决给养获取问题，对日本的作战规划，以及如何互访，更有绕不过去的大环境——如何面对国民政府。
下午位于编队靠后位置的编队值班舰宁甬舰上，舰长、副舰长、政委都去了会议室，CIC遂由导水长负责，他从声呐室出来连连摇头，不少官兵或多或少的带有情绪波动，尤其以年轻的士兵为重。
声呐兵叶美玲眼睛红肿，很明显刚刚哭过一场，坐在位子上也有些心神不宁，好像屁股下面有钉子一样。声呐班长李兴明没法在这里多做心理疏导，只能拍拍她肩膀指指屏幕提醒把精力放在职责上。
叶美玲在大学毕业前本着锻炼自己的目的参加了海军，分配到宁甬舰上当了名声呐兵，和其他三名女兵一起被称为宁甬舰四小天鹅。已经成为二等兵的她在舰队出发前得到家里电话，父亲告诉她，已经托人在市里某事业单位给她谋取了名额，只要退伍后拿着大学毕业证，通过考试就可以获得正式编制。眼下一切都成为了泡影，10分钟前还蒙在被子里哭了一场。
看着蓝色屏幕，耳机里单调的声音让她又有些恍惚。突然，被动声呐传来告警信号，叶美玲激灵一下恢复了意识，瞬间忘却任何不快，左手调节着旋钮，右手发出几条指令，系统中不存在其信号特征，但明显是水下螺旋桨噪声，她滚动鼠标将屏幕上该频段声波锁定然后放大，随即思路清晰起来，判断出是一艘柴电潜艇。
叶美玲马上示警：“报告，发现水下不明潜艇接触。”
班长李兴明扫了一眼屏幕就同意了她的判断：“拉警报，马上确认对方信息。”
整个声呐班按照AMT法迅速完成初步识别，将战情反馈给CIC：“对方为老式柴电潜艇，距离12海里，方位086-090之间,根据螺旋桨转速测算航速为5节。”
李兴明戴上耳机从记忆中寻找类似的声讯特征，CIC数据库收入了全球几乎所有潜艇特征，但依然给出了几个问号无法准确判定型号，他说出自己的判断：“声音真大，这家伙虽类似前苏联那种033潜艇，基本没有消音措施，可并非苏式特征，是不是英国人的老潜艇？”
实际上推测的航速也是按照033潜艇螺旋桨特征进行的计算，而且作为被动声呐，其精度有限无法给出潜艇的确切方位，声音在水中路径并不是一条直线，其速度也不是完全一样，所以无论多么精确的声纳，听到的声响只能给出一个角度值，而且这个角度误差可能会有一两度，不会精确到分秒。想找给潜艇精确定位则需要进行主动声呐搜索，并加上直升机来配合反复搜索。
导水长宋登峰拿起内部电话打给会议室：“报告舰长，发现不明柴电潜艇，请求询问英军编队做敌我识别。”
作为编队值班舰，一旦确认信息将通过数据链发送至整个舰队的CIC，很快各舰都对潜艇进行了识别和大略定位。
宁甬舰的对海搜索雷达随后收到海面上的小型回波，CIC里一片惊喜的呼声，对方居然伸出了潜望镜！
立刻对潜艇进行准确定位，全舰拉起反潜警报，CIC里红灯闪烁，鱼雷和反潜深弹班做好了战斗准备。
快速号驱逐舰收到宁甬舰询问很是诧异，己舰声呐不仅没有发现潜艇，也没收到舰队传来的任何潜艇存在的告警，居然中国人说12海里外有潜艇，难道是他们耳朵灵敏至极。
舰长戴维疑惑之下让信号兵回信：“告诉中国舰队，我们的潜艇没有在周边部署，同时美军那边也没有声明有潜艇存在。”
第26分舰队战斗舰的三名舰长收到警报后，暂停了会议返回CIC。武城舰舰长主控台那块48寸显示屏上显示，该潜艇与舰队行进方向存在夹角，也就是会有相遇的可能。舰载ZQJ-2综合反潜系统已经完成了所有攻击准备，长缨-5B反潜导弹和324毫米反潜鱼雷显示待发状态，卡28反潜机组也请求出动。
舰长何国杰脸上映射着或红或蓝的光芒，无论新旧潜艇对舰队安全始终是个威胁，他转身向李旭东请示：“司令，既然不是英美的潜艇，那么当前海域也只有日本大型潜艇在活动，请求在其发报之前击沉他，避免过早暴露我方编队。同时也是一次难得的反潜演练。”
李旭东心中正是一样想法，官兵们需要转移注意力，正好送上门的提升战力机会，刚毅的脸上涌出一股杀气：“通知英舰，我军为了舰队安全将对潜艇展开攻击，既然中日在打仗那就没什么顾忌。”
威尔士亲王号上，菲尔普斯中将得到通报心中也闪现一丝不安，虽说英国和日本没有正式宣战，但真的有潜艇跟随肯定是个隐患，若让中国舰队搞定那么对Z舰队来说百利无一害。随后快速号驱逐舰转达了菲尔普斯的意见，英日并未交战，所以中国舰队可自行处理。
何国杰听完信号兵汇报，放下电话有点鄙视的笑笑：“英国人真狡猾，基本是默许的态度。司令，对付这么老掉牙的潜艇不用直升机，一发鱼雷就能搞定。”
李旭东轻斥他一句：“败家，自导鱼雷打一发少一发，谁给我们造？既然没下潜就用舰炮轰，也让英国人长长见识。缩小与敌潜艇距离，接近至8海里后发起攻击。”
“是，接近至8海里发起攻击。”命令被复诵传达下去。
起伏的海面上，一支粗壮的潜望镜正对混合编队持续观察，在这么远的距离上光印度洋浪高就2米，英军驱逐舰无法发现潜艇拖出的航迹，而雷达技术还没发展到那么灵敏的程度，吕33号艇长木村对安全很有自信，命令上浮半露出海面进而跑出了9节的航速。
“英国舰队果然很庞大啊，对帝国舰队是个很大的威胁，后面的那几艘军舰还没判明型号吗？”木村说到后面语气转为严厉。
“报告，翻遍图册也没有找到相关情报，也许只有靠近观察才能获得新的情报，可能是英军的补给船队。”情电负责人结结巴巴的回复。
“跟着他们，我需要为帝国提供详细的情报，一旦开战，争取打掉威尔士亲王号。”木村转动潜望镜并调节着放大倍率，还没等部下对他的话产生共鸣，忽然看到舰队后面的两艘军舰上同时腾起一股烟火，呼吸间又是两股烟火喷出。
宁甬舰和武城舰的70倍口径130mm主炮在电力驱动下转瞬间指向右舷，自动供弹机将高爆弹送入闪闪发亮的炮膛，引信已经设置成延时引爆，以求入水后能在潜艇附近爆炸，靠水压摧毁它。
火炮已经按耐不住。
吕33号所在位置清晰的出现在三艘战舰反潜信息电子显示屏上，感谢木村一直伸着潜望镜又露着半截围壳为火控雷达提供了良好的指引。130舰炮的349A火控雷达开机，炮手摇动手柄将十字线稳稳压在目标点上，然后火控计算机会根据锁定的目标参数自行调整火炮俯仰角。随着李旭东一声令下，130舰炮以每分钟40发的射速进行三次齐射，6发高爆弹破空而出直射云端，半人多高的弹头到最高点后近乎垂直的落向吕33号前方位置，提前量计算的恰到好处。对于炮手来说，如同完成一次海上小目标打靶。
“那，那是舰炮齐射，好快的射速。难道，被发现了？可没有发现主动声呐探测。”木村脑门留下一丝冷汗，不到2秒一发，英国人操炮果然有过人之处。
忽然看到595宜安舰突然转向，并加速向自己冲来，木村意识到情况不对，猛地一声嘶喊，嗓音中带着一丝恐慌：“紧急下潜！！！收起潜望镜！！”
